迷霧中的少年:阿哲的故事
阿哲,一個眼神中偶爾閃爍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深沉與疏離的少年,正坐在秉祐老師的諮商室裡。他今年十九歲,剛結束大學的第一年生活。會出現在這裡,用他自己的話來說,是「為了不讓媽媽擔心」。他堅信自己沒有問題,那些曾經歷的一切,不過是「靈異體質」帶來的「亡靈干擾」。秉祐老師溫和的目光,如同穿透迷霧的燈塔,試圖引導阿哲看清迷霧的另一端。
初現端倪:靈異與情緒的交織
阿哲的「特殊」經歷始於十七歲。那年,他從高中畢業,正值青春期的末尾,對世界充滿好奇卻也易感。他開始在半夢半醒之間,看見街上「不是人」的景象。起初,他以為這只是夢境的延伸,或是過於疲憊的幻覺。然而,這些景象越來越頻繁,也越來越真實。同時,他察覺到自己的情緒起伏變得異常劇烈,時而高亢興奮,時而低落沮喪。這份異樣感讓他不安,但他選擇獨自面對。他瞞著家人,悄悄地尋求醫療協助,醫生當時的診斷,讓他對「躁鬱症」這個詞有了初步的模糊概念。然而,對於一個正值徬徨的少年來說,「靈異體質」的解釋似乎更符合他當時的認知,也更容易被自己接受。這份對於自身狀態的模糊病識感,成為他後來抗拒治療的開端。
大學風波:宿舍的異象與住院的強迫
進入大學後,阿哲的「靈異體驗」非但沒有消退,反而變本加厲。二月,他在宿舍經歷了一場惡夢,夢中被掐住脖子,並清楚看見一張人臉。宿舍旁緊鄰著公墓,不遠處還有一座廢棄的建築,這些外部環境的因素,在阿哲的詮釋裡,無疑加劇了他所認為的「亡靈干擾」。秉持著一份單純的善意,他為了「趕走亡靈以免後來住的人被干擾」,竟獨自踏入廢棄建築,播放佛經。然而,這份善意卻像一把雙刃劍,讓他看到了更多的「亡靈」,也讓他的精神狀態悄然滑向一個危險的邊緣。
三月,當阿哲從台北回到南部的家,家人立刻察覺到他的異樣:眼神呆滯、言行舉止與平時大相逕庭。他的母親焦急萬分,在與家人商量後,決定採取行動。對於之後發生的事情,阿哲顯得有些混沌,他無法清楚說明自己當時的具體行為,只是反覆強調自己是「被家人強迫」住院。他清晰地記得警察押送他入院時那種不舒服的感受,這份不適感與被限制行動的無助,逐漸在他心中種下了對家人的敵意。出院後,機車和財物被家人限制,更讓他覺得自己被剝奪了自由與信任。他對家人充滿了不滿,深怕自己會再次被「強迫」入院。面對阿哲的種種不滿,秉祐老師耐心地向他解釋,住院並非家人能夠單方面決定的事,而是需要經過嚴謹的醫療評估和許多程序才能執行。這一番話,雖然一時無法完全消除阿哲心中的芥蒂,卻也為他打開了一扇了解現實的窗。
坦誠與轉變:從幻覺到重獲信任的旅程
「老師,我真的沒有問題,是他們不相信我。」阿哲的語氣帶著一絲委屈與無奈。他坦承,住院前確實耳邊總有聲音低語;眼睛閉起來時,也能清楚看到各種臉孔。但出院後,他立即找了法師協助,現在已經沒有這些困擾了。他堅信自己的問題在於「亡靈」,而非「生病」。
秉祐老師理解阿哲的困境,沒有直接否定他的說法,而是選擇從另一個角度切入。老師指出,無論這些現象的根源是什麼,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讓自己回到正常的生活軌道上,讓家人重新信任他。畢竟,阿哲目前仍需要依賴父母的經濟支持才能完成學業。老師循循善誘,引導阿哲思考:既然他已經沒有幻聽幻覺,那麼如何才能讓家人相信這一點?答案很簡單,就是透過「行為表現正常」。
秉祐老師建議阿哲,可以和家人開誠布公地談談自己的想法,分享他的感受和恢復進度,而不是將自己封閉起來。這樣才能避免父母的胡思亂想和過度擔憂。阿哲透露,他打算重考大學,並計畫透過慢跑來紓壓,不打算補習。這是一個好的開始,說明他開始為自己的未來做規劃,也找到了一種健康的方式來處理壓力。
「阿哲,你不必急著讓家人完全理解你所經歷的一切。」秉祐老師溫和地說,「重要的是,你現在的行為能夠讓他們感到安心。當他們看到你穩定、積極地生活,不再出現讓人擔憂的狀況時,自然會慢慢放下心來,也會重新將信任交給你。這是一個過程,需要你的耐心和努力。」
阿哲聽著老師的話,眼神中的敵意似乎消散了一些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思考的光芒。他開始意識到,或許他一直以來都把重心放在「為什麼別人不相信我」上,卻忽略了「我能做些什麼來讓別人相信我」。這段時間的諮商,讓他逐漸理解,重建信任的關鍵,不在於爭辯幻聽幻覺的成因,而在於他自身能否展現出穩定、積極的行為表現。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,未來還有很多機會去證明自己,去重新建立與家人的連結,去走出迷霧,迎接陽光。他知道這條路或許不輕鬆,但他願意嘗試,為了自己,也為了那些真正關心他的人。